作者/田孟心
少子化的日本,必須在2040年擁有674萬外籍移工,才能達到經濟成長目標。近期,岸田政府著眼四項外籍人才政策,從藍領、白領到大學生都有,能順利吸引到理想人才嗎?
世界第三大經濟體日本,由於人口不斷萎縮,近年愈來愈認真地思考「接受外籍移工」這件事。
根據日本國家人口和社會保障研究所4月份的最新預估,該國人口目前約為1.24億,預計到2070年將減少三成。6月初發布的政府數據顯示,2022年總和生育率創下歷史新低的1.26,新生兒數量也首次降至80萬以下。
因此,日本國際協力機構(JICA)預測,該國必須在2040年前將外國移工的數量增加至674萬人,才能維持年均1.24%的經濟成長——這是日本政府在長期預測中提出的「高成長」情景。
674萬人這個目標,代表2022年的182萬外籍移工,要成長270%才會達到。
於是,日本開始規劃與改革從製造業、服務業到尖端知識領域的人才吸引計畫。
首先是藍領工作者。
早在1993年,日本就有「技能實習生」(TITP)計畫,目的是透培訓發展中國家的勞工,同時推廣日本的先進技術知識。實習生可以在日本最多停留5年,在製造業和農業等部門工作。
但該計畫的初衷與現實之間的差距逐漸擴大,只有大約10%的實習生回國後繼續做同樣的工作。
且自1993年推出以來,實習生計畫就一直受到國內外批評,因為它讓日本雇主輕鬆獲得廉價勞動力,還禁止實習生換工作,因此雇主違反日本勞動標準法和虐待勞工,成了常見的新聞素材。
基於這些問題,政府打算用一項新計劃取代TITP,重新定義「外國勞工」,並放寬實習生在日本轉業的限制。
再者,政府也宣佈擴大另一種工作簽證的範疇,那就是「特定技能2號」(Specified Skilled Worker No.2)簽證。過往,這項簽證只有建築和造船兩個類別,但政府決定加碼9個部門,包括農業、建築清潔和汽車維修。
此外,該計畫的勞工,可以在日本停留更長時間,並可以攜帶家眷至日本。
第三個改革是針對新興產業、負責「拚經濟」的高技術白領人才。
岸田政府在「新資本主義」政策計畫中指出,日本的高技術勞工出生在國外者,遠低於英國的23%和美國的16%,難以在全球化和數位化下與各國競爭。
於是,今年4月公布的新措施是,外籍研究人員或工程師如果年薪超過2,000萬日圓(約432萬台幣),並有碩士學位或10年年資,就能在一年後申請永久居留權。
最後,則是針對年輕人才。日本政府為吸引海外青年工作者,將世界排名前百大的大學畢業生定位為「未來創意人才」,允許在日本停留兩年,為求職和創業做準備。
然而,如此雄心壯志的各項改革,在日本本地與西方媒體眼裡都不看好。
首當其衝的劣勢是薪資成長停滯,加上日圓疲軟。
根據OECD的數據,2001年至2021年間,日本的平均薪資僅成長了3%,與同期韓國的40%和美國的29%相比,差距甚大。根據比較薪資資訊網站Levels.fyi的數據,去年日本軟體工程師的薪資中位數比新加坡低 23%,比首爾低17%。
針對年輕人的那項新政,也可能收效甚微,「大學排名愈高,願意在日本工作的學生就愈少,」幫助日本公司尋找國際生的組織Transcend-Learning理事吉田圭輔告訴《日經亞洲評論》,日本長工時與管理文化,也是一個推力。
除此之外,在Covid-19之後,各國吸引外國人才的競爭愈演愈烈。
例如新加坡今年推出了吸引高技能專業人士的一項簽證,允許月收入30,000元新幣(約69萬台幣)的工作者居留5年,並可為多個雇主工作。泰國和馬來西亞等國家也推出了新的簽證計劃,允許電動汽車和投資等領域的專業人士停留更長時間。
不過,日本吸引外籍工作者失利的主因,更在於社會氛圍。
舉例,最基本的「語言」這項條件,許多日本的工作都要求日語能力考試的最高等級N1為門檻,「當我與外國學生交談時,他們看到N1是職位要求,就放棄了,」「就好像有人告訴你,你不適合在日本工作,」吉田圭輔說。
而語言,只是最表面的排斥。《路透社》分析,長期以來,移民在日本一直是禁忌,因為許多日本人珍視民族同質性。在網路上,不乏創作者、YouTuber街訪日本人對於外籍移工、移民的觀點,帶出這個棘手的議題。
「日本最大的挑戰,是改變人們對外籍工作者的理解,」《East Asia Forum》指出,即使外籍移工已經在日本工作、生活多年,還是難以被視作長期居民,而只是臨時訪客。
網路論壇Quora也有日本用戶寫道,如果外籍移工能說一口流利的語言,而且能體現日本人認為「日本性」的特徵,例如禮貌、勤奮、恭順、體貼⋯⋯,才可能較被接納。
日本綜合研究所經濟學家山田恆總結,「這不是簽證許可之類的硬體問題,更多在於軟體問題。」日本唯有走出傳統上排斥外國人的思維,才可能在這一波東亞人才競爭中搶到一席之地。